为有牺牲多壮志 | 抉目断臂奈我何 从容赴死慨而慷

——谨以此文纪念金方昌烈士诞辰100周年

三十年前，我还是一名中学生，每天上学都要穿过一条胡同，胡同的尽头，有一户人家的大门经常虚掩着，透过窄窄的门缝依稀看到这是一处东西长，南北却很窄的小院，一溜北屋至少有四五间，似乎是几家人家共住。院子中间有一处自来水管，用水泥墩子护着，时常看见一个女人在那里洗洗涮涮，水管周围经常湿漉漉的，一到冬天便结着厚厚的冰坨子。这所院子与周围的人家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是，门框上斑驳红色的对联隐隐透出几个黑色大字“金方昌故居”。

人生兜兜转转几十年，怎么也不会想到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会和金方昌烈士的侄子林虎先生面对面的来了解这个伟大的英雄人物。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也是金方昌烈士诞辰100周年的纪念日，前几天，我们见到了金方昌烈士的侄子林虎，林虎是聊城市博物馆馆长、政协委员、聊城市摄影家协会会长，是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曾经对于聊城市的古城保护和民生建设提出过很多非常有价值的建议。

林虎馆长告诉我们，金方昌烈士是他的四伯，金方昌牺牲后，为了避免日伪军对族人进行迫害。当时在老家的亲人都改姓林，为什么改姓“林”呢？ 因为百年前，金氏家族从东阿顾官屯搬迁至聊城古城区，第一代先祖叫金玉林，便取其姓名中的最后一个字。后来解放后，有很多机会可以改回来，但是林虎的父亲林耕（金耀昌）认为，对于共产党人来说姓氏就是一个符号，作为亲属不能去享受烈士带来的名誉，而是要去用自己的所做所为去给烈士争光添彩，不能拿着烈士的名义去提经济上、政治上的要求，去要名要利，这点是他们这个家庭一直坚持的原则。

“这是金方昌烈士留在世上的唯一一张照片，是他14岁中学毕业时照的”林虎先生指着一张照片无限深情地说：“金家是回族，金方昌生于1921年农历6月11日，一共兄弟七个他排行老四，我父亲林耕（金耀昌）排行老六，他们从小就生活在聊城的古城区东大街，我爷爷先在古城做小生意，后来在楼东大街开了一个书局，叫摄西书局，金方昌从小就在这个书局里做帮工，所以他有机会能接近到一些进步书籍，在当时民族危亡的这么一个特殊的历史环境下，他受到胞兄金默生（金瑞昌）的影响，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三十年代，金默生（原名金瑞昌）同父异母的哥哥金志远（原名金永昌）曾在山东乡村师范任教，金默生前往该校学习，在这里金默生接触了地下党员赵健民、姚仲明等进步青年，受到进步思想的影响，慢慢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在金默生的影响和帮助下，金方昌也跟随其参加了革命。那封著名的金方昌家书就是写给他的这两名兄长金永昌（金志远）和金默生（金瑞昌）的。

金方昌在1937年就离开了聊城，随其哥哥到济南求学，并且在那里加入了抗日民族先锋队，当时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德州，济南已经是岌岌可危，他就随这个抗日民族先锋队南撤到了济宁，从济宁又辗转到了徐州、开封、风陵渡，最后到了山西临汾。他从临汾又考入了运城抗日民族大学的二分校，在那儿正式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大学毕业以后，金方昌到了山西代县，代县当时是日本攻占的最前沿，他在代县的城关区担任区委书记，当时他主要做的是抗日宣传工作和发动群众抗日救国，做了非常多的工作，敌人一直拿他当眼中钉，悬赏5000大洋捉拿他。当时是1940年11月，正好是在百团大战期间，他就组织往前线送公粮。由于叛徒的出卖，敌人得知了他在大西庄运送公粮的消息，派了日伪军的马队200多人对大西庄进行了包围，当时金方昌烈士躲到了山里面，敌人非常狡猾，佯装撤退，留下两名伪军在村里做内应。金方昌听说敌人已经撤了，有两个汉奸在村里捣乱，他就和另外的战友想把这两个汉奸除掉，结果中了敌人的埋伏，他打光了子弹，最后把枪和文件埋到山沟里，和敌人进行了肉搏，但是因为寡不敌众而被捕。金方昌烈士被捕以后，代县的地下党组织也积极进行了营救工作，非常遗憾的是没有营救成功。

在狱中敌人对他进行了残酷的折磨，打断了他的一只胳膊，打坏了一只眼睛。但是金方昌始终表现出共产党员的英勇坚强，决不向敌人屈服，他蘸着眼里流出的滴滴鲜血，在监狱的墙壁上写下了十四个大字：“严刑利诱奈我何，颔首流泪非丈夫”。1940年12月3日敌人就把金方昌押赴刑场。在被押赴刑场的路上他依然振臂高呼 “乡亲们，日本鬼子和汉奸卖国贼们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只要我们跟着共产党，拿起武器，勇敢地同万恶的敌人战斗，胜利很快就会到来！”在刑场上他对刽子手怒目而视，高声喝道：“只许你砍一刀，砍两刀我就跟你算账!” 然后扭过头来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共产党万岁！”而从容就义。就义前，金方昌烈士在木牢中，用铅笔偷偷在废弃的烟盒的背面，给党组织和家人分别写下了遗书，由当时打入日本人内部的地下工作人员秘密带了出来。

永昌、默生胞兄：

我于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三号在大西庄村被敌捕。临捕时以手枪向敌射击，弹尽，将枪埋藏后拼命北跑，敌有骑兵追上被捉。我高呼中华民族解放万岁，并向敌伪讲演。

我在敌人的牢狱里、法庭上、拷打中、利诱中始终没有半点屈服、惧怕。我在被捕后没有丝毫悲伤，我只有仇恨和斗争。我知道我是为了民族的解放、全人类的解放而牺牲。我在牢狱是向这些罪人工作着。我没有想过我再会活，也决不会活，我只有死。不过我在死前一分钟，都要为无产阶级工作。

我要求哥哥们：

一、能坚决为无产阶级革命奋斗到最后胜利的时候，这不仅是你们要有这种人生观，能为这种事业干，并且得把自己锻炼成像列宁、斯大林、毛泽东一样会运用马列主义到实际中去。这样才能使自己坚持到无产阶级革命成功的时候。这里边还有这样希望，就是希望你们能在快乐的、幸福的共产主义社会里生活。最后希望到那时候你们还存在。

二、要求哥哥们能把咱们弟弟侄侄们都能培养成无产阶级的革命战士。尤其是把七弟(尔昌)能培养成坚强的革命伟大人物。

哥哥们永别了!祝你们健康，致最后敬礼!

你的弟弟写于敌人的木牢

一九四〇.十二.二

“刘昂同志并转上级：我借大西庄村长十元钱，请还给他。我被捕是由左的冒险行为来的，对敌人没有充分的估计。这错误以教育其他同志，以免后患。我是死了，但丝毫没有对革命不忠实的地方，无论是在敌人的拷打中、利诱中，没有暴露一点秘密。牺牲是为了革命，没有什么。这是革命成功的代价。还有几件事要交待：

大西庄老百姓拿我一个饭包（皆为文件）。

大西庄我跑的沟里，有几封报告信和一支手枪，均请找见交给上级。

致最后的敬礼！

方昌

十二月二日

“我借大西庄村长十元钱，请还给他。我被捕是由左的冒险行为来的，对敌人没有充分的估计。这错误以教育其他同志，以免后患。我是死了，但丝毫没有对革命不忠实的地方，无论是在敌人的拷打中、利诱中，没有暴露一点秘密。牺牲是为了革命，没有什么。这是革命成功的代价。”我一遍遍默念金方昌给组织的这封遗书。现在的我们很难想象当年金方昌被捕之后面对的是多大的危险和恐惧，在被敌人打断了一只胳膊，打坏了一只眼睛情况下又是以怎样的坚定信念写下给组织的交代和给家人的遗书，然后从容赴死。当年轻的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这个十九岁的少年做出这样的选择？

现如今这个年纪的人还被称为是“孩子”还沉浸在父母、亲人的关爱中。我想如果祖国真的有一天需要我们这样做的时候，我们的支撑、我们的根性和我们的定力能做的如此从容、如此决绝吗？

今年正值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也是金方昌烈士诞辰100周年的纪念日，金方昌烈士纪念馆正在修建中，林虎告诉我们说：“通过做纪念馆，我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金方昌烈士走向革命道路，不是心血来潮，他是有着坚定的信念，他是一步一步的，非常扎实的走向抗日救亡这条道路。”

金方昌从小就性格刚烈，嫉恶如仇，他在聊城省立师范第三附属小学上的小学，后考入了聊城的省立二中，毕业以后又考入了济南一中。在这个过程当中，他积极参加抗日民族救亡斗争，积极参加各种游行、集会等的抗日宣传工作，到济南也是积极的发动群众，发传单、演讲等，参加一些抗日宣传活动，到了山西以后，进入了当时的国共两党合作成立的抗日民族大学。在大学里面他是年龄最小的，但是也是最用功最刻苦的一位，虽然金方昌烈士牺牲的时候年龄非常小，在不到20岁的时候就牺牲了，但是他有着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有着坚定的抗日救亡的这种信念，并且一步一步的去践行了他自己的诺言。    

正是有无数像金方昌烈士一样信念坚定、宁死不屈、舍生取义的烈士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今日幸福的生活。我们向烈士致敬! 感恩他们生命的付出，感恩现在祖国的强盛，感恩社会的进步让我们过上了这样幸福的生活。

金氏家族是名副其实的红色家族，金方昌家书中提到的家人们不负烈士遗愿，在各自岗位上默默工作着，家书中提到的永昌，金永昌（金志远）生于1906年，1932年1月毕业于安徽大学法律系。曾任广东省高等法院茂名分院院长和中华民国最高法院检察署署长，新中国成立以后在全国政协行政处工作。

家书中提到的另一个人物金默生（金瑞昌），1938年先后任冀鲁豫文联党支部书记、文联副主席，第六专署四中阳谷分校党支部书记，1948年任华北人民政府人事处副处长。新中国成立后，任政务院参事司参事，做董必武的秘书。1976年文革结束后，任《民主与法制》总编辑。以后又担任最高检政策研究室主任，对家族晚辈，他也倾力帮扶。家族中从事革命的亲人众多，大都受其影响，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红色家族的引领者。

金发昌选择了留在家乡，帮助父辈经营家族生意。金发昌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将家族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以自己的勤奋和智慧，为家族积攒了可观的财富。抗战时期这些家族财富有力地支援了共产党领导的抗战。

林虎的父亲林耕（金耀昌）生于1930年1月，1947年7月参加革命工作，1949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任筑先县城关、九区教育干事，民政助理员，聊城县教育科视导员、区长、中共聊城县委办公室主任、县委政策研究室主任。中共聊城县委第二、三届候补委员。1972年任聊城地区汽运公司革委会副主任、1974年任高唐县革委会第一副主任，1978年任聊城地区出版办公室主任，1984年4月后，任山东省出版总社聊城办事处、山东省出版总社聊城分社、聊城地区新闻出版局顾问，山东省出版协会理事，1990年离休，2012年2月因病去世。

家书中提到的尔昌（林毅）生于1932年，在兄弟中最小，被哥哥们称为七弟，因其嫉恶如仇爱打抱不平的性格跟金方昌特别像，所以深受金方昌的喜爱。金尔昌1948年参加工作，在冀鲁豫解放区济昌贸易货站做会计，作为南下干部，曾在上海市公安局工作，还做过中国驻非洲摩洛哥大使馆秘书，后回上海市公安局工作，2014年7月因病去世。

林虎告诉我们说：“现在我们正在做党史教育，咱们应该记住这些先辈们，为了新中国抛头颅洒热血，才有了来之不易的这种幸福生活。我们要以先烈为榜样，把我们的国家建设得更好，让我们人民生活变得更加富裕。” （作者：聊城职业技术学院 孙玉荣 刘琳 韩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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