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中国 | 李吉林：秋收时节，适于到乡下小住

作者 | 李吉林

（一）

金秋的风，拂在脸上

若滑过肌肤的丝绸

此时，适于到乡下小住

沿田垄走走，与土地的暧昧关系不必拘束

风风雨雨多次击打的田垄

性格倔强

踏在上面，比鹅卵石小道亲近神经

麻木的脚板得以激活

热血从心房喷出，迅速回流

走在田垄，关键掌握平衡

玉米叶薄如刀片，齿状的边缘如锯

难免划伤手臂，痛有意识加深记忆

农家人每天来回穿梭

内心的痒痛，从不向外人述说

（二）

秋风从玉米地穿过，轻车熟路

乡村的风，当然熟悉田埂

玉米用不着左突右闪

每一次掠过，都是时光的爱抚

曾经青翠欲滴，今日瓜熟蒂落

都与风关联

风，每天书写玉米的成长日记

施肥喷药浇水，风从不耍滑头

都是直接参与

夕阳西坠，最后一次给玉米梳妆

玉米回家的路已被厚重的月光铺平

带着金色的荣耀跨过小桥

白昼阳光跟踪报道

夜里，星光举着灯盏

（三）

在土地面前，必须俯下身子

农家人劳作，与铁犁一样

躬腰前行，谦卑的生存

把脚踏入泥土

希望才会破土而出

秋色浓，花朵依然绽放

绽放不是骄傲，更不是傲慢

仅为表达一种心愿

绚丽与否，都是大地的儿女

功绩大小，绝不给土地丢脸

（四）

在外闯荡几十年，可与玉米比比身高

谁更粗壮，谁的腰包鼓胀

一层层剥开玉米棒的外套 ，同时敞开自己胸怀

坦诚相见，比一比诚实的心

诚实是品质，也是底气

玉米穗长长的胡须，内外兼修

从不虚伪

正午阳光热烈，修炼的都是真功夫

（五）

在乡下，与农作物交谈

必须会讲地道的方言

它们性格不同，都有向阳人家的习惯

它们与风与雨是冤家

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亲家

阳光下，它们从不偷懒

一个共同的心愿，绝不愧对农家人的血汗

市场价格不归它们驾驭

夕阳走下山坡，是否还有高山

给秋收测评，一定参考农家院的灿烂

（六）

和二哥谈话，移步田埂

席地而坐，燃一支香烟

没有主题 ，不设限制

谈儿时记忆，谈青丝褪色的阅历

仰望白云，慨叹岁月悠悠

手中攥一坚硬的坷垃，用力慢慢揉碎

可以发发牢骚，一吐为快

玉米产量不比去年

他娘的，不知谁在故意压低价格

也可以吹吹牛皮

重新焕发年轻的朝气

（七）

又是无组织无纪律的风，走露消息

成熟的玉米明天回家

绿色军营，七嘴八舌的爆炒

乘坐什么车辆 ，是否统一着装

进家的红门是否宽敞

且感慨良多

兴奋幸福幸运 ，当然凄风冷雨的暗夜

烈日当头的正午，都是人生的考验

叶面上的露珠，似斑斑泪滴

月光如水，温情脉脉

秋虫边弹边唱，曲已定

填什么词，丰收的厚度左右心情

（八）

和成熟的玉米讨点成熟的经验

不是心血来潮 ，不是临时起意

我琢磨良久

玉米成熟，碾过漫长地等待

希望的种子蜕变成奇迹

它是怎样亲近土地，扎根土地

用什么色彩擦亮青春日记

情窦初开，怎样感染对方

笔直的腰杆，辉煌的成就

是否来源信仰的力量

玉米种植为何讲究排兵布阵

成长的过程，似乎每天都在军训

给风让路，让惠风和畅

请阳光普照，刷新生活

树立向上的思想

（九）

偎在玉米身边写诗，灵感暴突

总想寻找部分轰动效应的典型

抚摸土地的脉搏

觅一组动人心魄的词语

塑造玉米秸的骨骼

它们太朴实太朴素太普通

与挽着裤腿的农民兄弟一个模样

怀抱金色的娃娃，娃娃自豪

脸颊像太阳一样放光

默不作声，只会傻笑

问它们丰收的意义

不丰收，对不住天地

问它们怎样躲过风雨

挺身而出，迎头痛击

（十）

玉米回乡，不需要盛大庆典

需要一场机械化合成旅主战的战役

三天，横扫华北平原

收割机追着朝霞，亦或驮着夕阳 

喜悦的风扭动着腰肢，传送芳香

收割机如获至宝，狼吞虎咽

把玉米穗拦在怀里

运回村庄，在场院在屋顶在街道举行联欢

多半来不及向主人告别，直接送达粮站

玉米秸直接粉碎还田，壮烈赴死

没有机会欣赏炉膛，没有享受升腾炊烟的浪漫

（十一）

成片的玉米秆倒下后

坟头像固有的疤痕，一个个暴露于田地的腋窝

石碑上的名字，我熟悉的亲人

曾经都是有血有肉的灵魂

上帝安排他们转战田野值班

玉米闪烁的荣光里，有他们编织的月光曲

他们保佑风调雨水，谷满粮仓

夜间玉米拔节的声响

他们正在拔苗助长

庆丰收仪式，对他们应长跪不起

他们是村史的重要篇章

牵挂游子，梦里一次次回望

回忆的酒杯，一半惆怅

一半馥郁的浓香

（十二）

玉米的巨大方阵全部退出四野

白云如释重负

腾出无垠的湛蓝，书写雁行

大地无比的广阔，此时适于长跑

适于抒怀适于狂想

播种机荣耀登场

又一个轮回肇始，新梦即将着床

地平线的轻雾托举着朝阳

（十三）

繁忙把金秋推向沸点

秋色斑斓，金色养眼

跟着拖拉机三轮车飞转

看当代愚公移山的精彩片段

村子不大，玉米穗堆起一道缩小版的天山

一道金光四溅的火焰山

摊开，再造一个中原

晒场顺着公路蜿蜒，金光大道不是虚幻

一幅巨画在天地间开展

（十四）

收工，二哥先把月亮安在天幕

高灯下亮

斟一杯酱香，润泽喉咙

一首小曲从嗓眼冒出

身心疲惫，容不得懈怠

星光闪烁，还有许多琐碎事

晨起，迎面清风

一场雨，锁不住深秋的脚步

翻过墙的豆角不为炫富

农家人生活平淡，心思不会就此打住

作者简介：李吉林，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新山东网诗书画院副院长。出版《雪花雨丝》《诗心杂念》两部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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