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研究 | 耿振军：四个城市关于一位聊城人的记忆

作者 | 耿振军

泉城济南，水城聊城，有一处坑塘，一座牌坊，两处祠堂，留下了同一个人的记忆。杂技之乡吴桥，南京雨花台，也传诵着同一位聊城人的故事，他就是大明以来聊城的第一位进士——丁志方。

丁家坑：六百多年无声的诉说

自聊城闸口沿运河西岸南行，经过大码头，行至崇武桥，西望一片碧水为周围建筑物环绕，这便是丁家坑。丁家坑呈梯形，面积颇大颇深，南窄北宽，微风吹过，水波荡漾，夕阳映照下，金光闪闪。南头便是羊使君街和使君桥。说起丁家坑的来历，无论如何也不能绕过丁志方。

丁志方（1361—1402），聊城人，明洪武十七年（1384）考取举人，十八年（1385）中进士，先任吴桥知县，后升任监察御史。任吴桥知县期间，丁志方勤政爱民，深得百姓的喜爱。建文帝时，燕王军攻破南京，宫中的一场大火，文帝朱允炆不知所终。丁志方因念建文帝有仁政，拒不投降朱棣，后来和山东诸城的谢升、安徽怀宁的甘霖等御史一起在南京的雨花台木末亭从容就义。 “木末”二字的意思就是高于树梢之上，出自于屈原的《九歌·湘君》“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句。用它来为该亭命名，意思是该亭秀出林木。木末亭周围，有泰伯祠、有南宋杨邦乂剖心处，有明代大学士方孝孺墓，有海瑞祠、曹公祠遗址等，镌刻其上的“木末风高”匾额就是称赞历代志士仁人高风亮节的意思。传说丁志方被杀时，尸身不倒，血流“忠”字，人头落地之后，口中一直说“坑”字。朱棣听说后，感叹他的忠良，下旨把丁志方的老家的一个大坑封赐给他。从此，米市街东侧，东关街路南的大坑就成了“丁家坑”。街北的“铃铛湖”曾称“小丁家坑”，传说也是朱棣封赏给丁志方家眷的。

丁家坑东临京杭大运河，附近就是大码头。运河里每年客船、货船不计其数。聊城古八景“崇武连樯”即因此而得名，因为官方查扣货商的私盐经常销毁倒入坑内，坑水变咸，致使到了夏天，丁家坑的蛤蟆发不出声来，于是便有了一句歇后语：“丁家坑的蛤蟆——哑啦”，也有人称此为“聊城一大怪”。

黄甲开先坊：一段曾经的荣耀与记忆

康熙二年《聊城县志》载，在聊城东关街，有一座黄甲开先坊，就是为丁志方所立。丁志方是大明王朝聊城的第一榜进士。“黄甲”意为科举考上进士的名单，因用黄纸书写，故名。“开先”即开启、开始。“黄甲开先”就是说丁志方中了进士，以示旌表。这位忠贞不屈的勇士，以他的学识和风骨影响了一代人，也确实开了丁家科举的先河。此后，丁家科甲联翩，他的孙子丁毅是景泰癸酉科举人，任光禄寺署丞，升项城县知县。儿子丁贤以子贵被赠光禄寺署丞。曾孙丁琏，字汝器，成化乙酉科举人，授汝宁府确山县知县。确县旧隶属信阳州，因为道远费多，丁琏在任时将其改隶属府，方便了全州的老百姓。在任九年，解决了几十桩疑难案件。后调直隶庆都，力主减轻老百姓的徭役和赋税。后因父母去世，丁忧后复任宜阳、仪真、颍上等县的县令，所到之处皆施行仁政。丁琏的儿子丁孔暲，是正德年间甲戌科进士，官参政；丁孔曦，字彦初，任池州府训导，后升宜县教谕，相当于县教育局长；丁孔晖，知县，博雅工诗画。丁孔暲的儿子丁懋儒，嘉靖乙丑科进士，永州知府，诗文传世。丁懋儒的儿子丁梦田，在王府中掌守坛、陵，按时洒扫，以供奉祀之用，是个从七品的官。据县志记载，东关大街有8座牌坊是丁氏一族为其族人升学升官所立，除了为洪武进士丁志方所建的黄甲开先坊，还有：青云接武坊，景泰年间为举人丁毅建；世美坊，成化年间为举人丁琏建；继美坊，弘治年间为举人丁孔暲建；进士坊，正德年间为进士丁孔暲建；东省抡魁坊，为嘉靖癸卯举人丁懋儒立；南宫吁俊坊，为嘉靖癸乙科进士丁懋儒立；还有一个是为封光山知县的丁所立的敕赠坊，真可谓繁华无限，盛极一时。如今，这些牌坊都早已消失，成为历史的一段记忆。

七忠祠和忠臣祠：都曾供奉着同一个英灵

万历十七年（1589），经山东巡抚宋应昌疏请，丁志方与铁弦、陈迪、胡子昭、高巍、王省、郑华一起入七忠祠接受供奉。宋应昌（1536-1606），字思文，号桐岗，浙江仁和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隆庆初知绛州，升刑部员外郎，转刑、礼二科左右给事，后又任济南府知府和江西、福建的左右布政使，万历十七年（1589）晋都察院副都御史巡抚山东。七忠祠位于济南的泉城路373号，现已拆除。拆迁前，这个著名祠堂就已废为民居，但门楼上的“七忠祠”三个字的石匾却记录了过往的岁月。该石匾为清同治四年（1865）济南知府萧培元所书，萧培元为官清廉，能诗善书，在济南地方官中享有盛誉。七忠祠石匾由济南府的一把手亲自书写，可见当时官方对修缮七忠祠的重视。和“七忠祠”石匾同样有价值的还有保存下来的一块完整明代石碑。据石碑记载，“七忠”供奉的七位忠臣是兵部尚书铁铉、礼部尚书兼太子太保陈迪、刑部侍郎胡子昭、监察御史丁志方、都督府断事高巍、东平州吏目郑华和济阳县教谕王省，七人都是明建文年间靖难的死节英烈。

万历十九年（1591），巡按钟化民发文给聊城县令，允许聊城给丁志方建立祠堂。钟化民（1537—1597），明浙江仁和人，字维新，号文陆。万历八年（1580）进士。任惠安知县，政绩突出。后任乐安知县，因政绩卓著提拔为御史，经常直言进谏。官至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遍历八府，走访父老乡亲，询问疾苦，因为劳累死在了任上。有了这道檄文，聊城遂于丁氏故宅对面建立了“忠臣祠”。忠臣祠位于东关街西段路北（今东昌府区人民医院古楼院区东侧），东西宽约20米，南北长约100米。祠堂门楼高大，门楼上方是正楷书写的“忠臣祠”三个大字，浮雕样式，笔力苍劲，古朴庄重。门框门心各有一副对联，分别是“一片忠魂留武水，千秋大业慕文章”“节烈陈胡奇男子，顶天立地大丈夫”，横批为“至大至刚”。“陈胡”即指陈迪和胡子昭。忠臣祠共三进院落，主殿位于第二进院落。大殿飞檐挑角，处处是栩栩如生的动物砖雕，正门是各自能独立开启的花棂木门。大殿正中，是忠臣丁志方的塑像身着红袍、腰佩玉带，安详端庄。神龛前方高悬一块一平方米大小的正方形匾额，上刻一个大大的“忠”字。左右两边是两联的丁氏宗谱：“仁厚钦述祖，业广敬献模”，“达庭恩泽远，积善福禄多”。整个祠堂建筑庄严肃穆，是典型的中国传统艺术风格，有一定的历史研究价值。1947年，祠堂内的塑像被拆除，改作了小学教室和扫盲夜校。而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因城市规划，忠臣祠及所有附属建筑全部拆除。

如今，“黄甲开先”坊和丁家其他牌坊早已荡然无存，七忠祠和忠臣祠也消失在上一代人的视线里，南京的本末亭尚巍然独立，古城的丁家坑连同哑了的蛤蟆还在，似乎在向人们进行无声的诉说。临近的羊使君阁也已经拆除，南面不远邓钟岳童年读书的东园也没有了，但状元井和使君桥还在，丁家坑东新装了诗人谢榛的座像，他们都是这个故事的倾听者、记录者和传诵者，四个城市的人们也不会忘记这个不屈的灵魂。（注：刊载《聊城晚报》2023年7月11日第2版，有改动）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新山东网www.xinshandong.cn或搜索关注微信公众号“新山东”。在这里，发现齐鲁之美，读懂不一样的山东。

主    编 | 阿   勇

编    辑 | 袁岱松 盛雪峰 齐庆伟 尹延哲

运    营 | 陈文举 崔丽君 高   辉

特    约 | 郭凯顺 张江城 鲁以刚

             扈保邕 安怡悠然

总编辑 | 袁朝军

总监制 | 江妹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