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小小说）

作者 | 庞洪锋

须仁兴，家具公司经理。熟他的，或这样说，这人胆大，精明；或这样说，这人，忒胆大，忒精明。

介绍一下须仁兴其人：男，瘦，中等个，冬天，好披件军大衣。文化，小学加，咋小学加？正常人家念5年，他念6年。不过，后来他任性地给自己填成了大专，理由是曾在夜大畜牧专业进修过三个月的“母猪的产后护理”。特别喜欢讲话，尤其喜欢在众人面前。有人这样说，“不喝水、不喝茶、就怕经理把话拉。”

1986年5月21日，须仁兴来家具公司当经理。当时，公司63个人，到了1990年4月，公司124个人。1990年7月的一天，公司管行政的马副经理来到须仁兴办公室说，须经理，是否安排员工们学学宪法，治安处罚法啥的，现在新职工太多了……须没听完就打断了马副经理的话，笑道，现在业务这么忙，哪有功夫扯闲篇，挣钱是第一位的。马副经理走了，须仁兴心里老大不痛快起来。第二天，须仁兴召开全体会，会上他说：这法那法，你能记得住？我是法人（原话如此），我是代表，听我的话骂人是工作，打人也是工作，不听我的话，打你再厉害你也不能用法说事……其实，有人提议学宪法，学这法学那法，是有目的的，是想以宪法来压我（话外音：权归臣兮鼠变虎）。这时，须仁兴已经站起来讲了。须仁兴讲话，没个三两个小时是完不了的。其间，与会的谁要中间出去，须仁兴是要记住你的，他认为你对他不尊重，一定会给你双小鞋穿穿。比如调工资上、发奖金上、职称上、选模上、甚至让心腹亲信故意挤兑你等等。一听说开全体会，有的就不敢再喝水了。这是，“不喝水、不喝茶、就怕经理把话拉”的真正原因。开始，须仁兴是坐着讲，讲得云山雾罩，脚踩西瓜皮，滑到哪算哪。半个小时后，就站起来讲了，这是开始激动骂娘了。

须仁兴把员工分成若干层次：心腹层次、亲信层次、服从层次、随大流层次、不听话层次。他的心腹持续保持在三五个人的样子上。因够条件的不多。想当心腹是有条件的，一听话，二胆大，三文盲，反正识字越少越好。有文化的净毛病，须仁兴常这样说。这三条缺一条不中。有天晚上，须仁兴看电视里有个叫曹操的说“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须仁兴不懂这话么意思，让心腹胡雷打听了，胡雷回来说，这话是说，咱走路扶着谁都行，他们走路，谁扶咱也不行。须仁兴点点头道，说得对，咱凭什么叫他扶着。

1990年7月19日，晚上8点，须仁兴在好再来宾馆喝酒，一块喝酒的还有房地产商陈无宪、供电所副所长高清占、地税局的侯三。当喝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时，须仁兴的电话响了起来。须对众人点头示意后，站起身来到外面接了电话，耳机里传来心腹胡雷急切的声音，老板，不好了，我摊上事了，被带到派出所里来了……话没完就挂了。接着，耳机传来一阵嘈杂声。须仁兴骂道，胆小鬼！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小本子的封面上歪歪斜斜的几个字：连罗图。估计是联络图，他就是那样写得。翻到第二页，看到第4行，上写派出所副所长胥振晨。他拨了个号码打了过去……。打完电话，须心想，不出半小时，胡雷这小子就可以晾干干了。回到酒桌，须仁兴连说，不好意思，别想肃静一会儿。陈星先接道，当官不自在。侯三，自在别当官。众人发出哈哈的笑声。

半个小时过去了，手机没动静。又过了四十分钟，手机突然响了。须漫不经心地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老婆又气又恼的哭腔，咱爹被人打了，送到医院里了。咋回事？须仁兴知道这是说的老岳父，老岳父在老家乡下，有轻度老年痴呆症。

他老婆继续说，咱爹到公司找你，他们说是来捣乱的。打人的人说俺老板的爹20年前就死了……

注：配图来源于网络，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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