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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城市地方史研究会会长范景华教授的家中珍藏着三封李士钊、吴云涛的亲笔信。回想起与两位文化名人的交往,范景华仍感叹他们严谨治学的精神和高尚的人格魅力。
偶现李士钊、吴云涛亲笔信
“我整理一本笔记本,无意间发现里面藏着一封吴老的信。”"谈及自己的发现,范景华还激动不已。他长期致力于聊城历史文化研究,对两位先生的高尚品格和治学精神深为敬重。
信写于1986年7月12日,一则是为山东名胜楹联学会征稿;二则是向他询问海源阁杨氏大门上的对联。信中,吴云涛先生对他研究海源阁所做的工作深为赞许,并鼓励他为保存地方珍贵文史资料,继续整修汇集。
被范景华珍藏的,还有李士钊先生的两封亲笔信。也是因看到范景华发表的关于海源阁的文章。两封信均写于1989年3月,一封是看到范景华发表在《文史知识》上的关于海源阁的文章,李士钊先生发现两处感觉不太准确的地方,写信告诉范景华。信中,指出文章中提到的《嘉佑集》得来的经过。另外讲述了海源阁杨氏宅院在文革前被改建宿舍的经过,还指出封面中引用的海源阁老照片匾额不是原匾。
另外一封信,继续解释自己手中的《嘉佑集》是从汉奸省长姨太太手中流散出来,并指出如果没有这样流散出来,这些孤本恐怕永世不得外传,并提到泰安岱庙的镇庙三宝也是这样所得。并告诉范景华,如果想看这部书,可以借阅的地方。信中还显示出李士钊对范景华有关研究海源阁的文章非常关注,信中询问范景华还写过哪些这方面的文章,询问题目和发表处。
“两位老先生专为文史细节给我写信。”范景华说,李士钊先生将来龙去脉都为他讲述清楚,令他信服之余,更感佩先生严谨的治学精神。"斯人已去,这些皆已成珍贵文物。"范景华说。
因研究聊城文史与二老结识
范景华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与李士钊先生见面,是因1985年到1986年间,著名红学家李希凡来聊城作报告。李士钊先生在台上,范景华在台下听报告。"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而和李士钊先生真正相识,是因为范景华在《文史知识》上发表的有关海源阁的文章。1987年秋,李士钊陪同清代藏书名家杨以增后人杨清刚来聊城开会。李士钊先生专门通知他到聊城原新华广场见面。"李士钊先生心直口快,非常健谈。"范景华说,老先生个性张扬,很有脾气,也最厌恶剽窃别人文章。而对此,范景华深以为然,并将此作为自己一生治学的根本原则。
此后,由于李士钊先生在聊城的时间不长,而范景华也忙于工作,就再没机会见面。
"那个人真是个好人,忠厚老实。"与李士钊先生相比,范景华与吴云涛先生的交往更多一些。与吴云涛先生相识,是在上世纪80年代,当时东昌府区称聊城县,他们同为县政协的文史研究人员,共同参与研究编辑聊城文史资料。"我们在一起开过五六次会。"
范景华说,与李士钊先生正好相反,吴云涛先生的性格温和内敛。他至今仍记得自己为买《史记》向吴云涛先生借钱的事儿。当时工资少,一套《史记》10元钱,范景华不舍得买,有一次他看到价格涨到19元了,感觉再不买又涨了,就赶紧买下。可是手头只有10元钱,就向吴云涛借了10元钱。吴云涛先生一生清贫,可买书却毫不吝惜,范景华为买书借钱,他也慷慨相借。"吴老师亲笔写信称赞我写的文章,对我是很大的鼓励。"
古城规划中拟建李士钊纪念馆
李士钊、吴云涛两位老先生,是聊城的两位文化名人。李士钊一生波折。作为著名武训研究专家、作家、音乐家、社会活动家,抗战期间他曾参加创办、编辑华北解放区《抗战日报》,积极参加抗日救国战争,聊城失陷后,赴后方参加黄埔军校,因积极鼓动抗战为学校所不容而离校。编著有《武训先生的传记》等。
1951年李士钊受《武训传》历史公案株连,他蒙冤三十多年。在被强制劳教中,他依然研究历史,文学,要求创作,宣扬武训精神。1972年,被遣返聊城老家。其间,他撰写了大量文史、党史资料,尤其是收集、整理了大量有关光岳楼等历史资料和文献。他还自费到北京请梁漱溟、郭沫若等名家为聊城文化古迹题写匾额、碑文和楹联百余幅,并无偿送给有关单位。
吴云涛是前菜市街人,曾为山东省文史馆馆员、还被《华北新闻》特聘为驻苏州记者,在聊城文化界颇有声誉。一生生活艰辛,却痴心追求地方史、民俗搜集及研究,热衷于保护文物古迹,被誉为"鲁西民俗专家"。用毕生精力留下数百万字、百余卷的手稿。
记者了解到,根据古城规划,将拟建李士钊故居(纪念馆)。范景华说,专门为吴云涛建纪念馆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提议,在李士钊纪念馆内,设吴云涛展室,将他为聊城文化建设所作的贡献传播后世。
(原载《齐鲁晚报》,作者杨淑君。转载时有删节。)
附:坊间记旧闻工笔写人生
——追忆吴云涛先生
吴云涛(1913-2001)先生,山东省文史馆馆员,聊城文化界颇有声誉的民间文人,他在88岁那年的元月10日病逝,至今已经14年了。
他一生在社会的底层艰辛生活,但他痴心追求地方文史、民俗搜集及研究所达到的水平,与他同时期的本土人没有一个能超越他。
他是一位永远值得缅怀的前辈,不仅因其学问,还有他那谦逊、善良、宽厚的性情,淡泊名利、奉献社会的自身修养,以及曾以文弱书生之身从戎报国的精神境界。
一生好学:文章报端多 书法史册存
我是在1993年冬天由叶簪传先生带去拜识吴云涛先生的。吴先生那时已经知道我爱好地方文史,所以虽是初识,却流露出偏爱之情。再次去时,他就赠送了我中堂及对联,并说尽力了,“只能写到这种程度了。”我因先生的器重而感动,此后便经常去老人家里请教。和老人闲聊时,他也时常回忆过去的时光,我对其一生经历便有了大致的了解。
先生是前菜市街人,七岁入私塾。读过四书后,五经没有读完,仅读了其中三部就因为家庭困难而缀学。一次,他在东关大街路北的旧书摊上看到一部书,一问价格是“一百文”。他回家后,让邻居一位大叔跟他去还价,可是摊主是个奸商,一看小孩又回来了,料想真买,就要价一百二十文,邻居大叔好说歹说,才还到一百一十文。尽管多花了钱,吴先生因为买到了心爱的书还是非常兴奋。
他在二十岁左右时,一度去天津打工。那时,天津餐饮界为山东风味主宰,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山东馆子。内分两大帮即“胶东帮”和“鲁西帮”,或称“东路的”“西路的”。鲁西帮就是指聊城、堂邑、阳谷这一带去的,既有经营者,也有厨师,而吴先生是在聊城人开办的饭馆中担任账房先生(类似后来的会记或吧台),负责收支、记帐之类。这时期,他常逛天津大小书店,买了一些古代文学、史学名著,利用业余时间学习。
1941年,先生去了苏州打工。其间,他利用业余时间采写新闻稿件投给上海《申报》和济南的《华北新闻》。因为先生写的稿子很优秀,《华北新闻》特聘他为驻苏州记者。抗战胜利后,先生连续采写了多篇公审汪伪头目的报道,在报端发表后颇负影响。
除了采写新闻外,他也写一些故事等稿件。我曾看到一份1950年的《平原日报》,上面有他搜集整理的一篇民间故事。
七十年代街道办了个标牌厂,先生是其中的骨干。已到花甲之年的他每天在外奔波,跑遍省内各县,到处联系业务。尽管当时很累,每天晚上也要在日记中记录一些所见所闻。
正因为长期爱读、爱写,他的文笔练就的独有风格,能把许多文雅的词语溶于通俗白话中,使其雅中有俗,俗中富含文采,而语言又非常的流畅、练达。
先生还喜欢临帖练字,先后临习过多家名帖。中年后,他成为地方著名书法家之一,其书法融合魏碑、柳体、欧体等众家之长,而自成一家。聊城公园内的“赵以政烈士墓”就是他题写的,后来重修清代开国状元傅以渐墓时,他为之书写了碑文。他的书法作品还被收录在《聊城市志》中。
痴心文史:采访是志趣 整理成责任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一天,他在友人家里见到一部宣统二年版《聊城县志》,一问是从济南某书店购买的,他便专程去济南买来这部书。正是这部书开启了他对聊城地方文史搜集研究的浓厚兴趣。后来,他又购买了《堂邑县志》,借阅过《东昌府志》,对聊城历史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1952年,先生从苏州返回故里。他参加过手工业合作社;曾在古城楼东大街设摊修理钢笔;曾在邮电局门口给人写信;后入街道工厂工作。那时,先生常在空闲时间走访一些文化前辈和民间老人,如清末中过秀才的李守素、汤士俊,实业家王露庭,老中医李复元等;他曾连续多天去街坊“常大爷”家里听讲陈年琐事,曾去二府街访问耄耋之年的朱先生,还曾走访多位书笔两行的老字号后人等。后来,先生专程去过沙镇、郑家五圣庄、堂邑东南一带村庄,一去就是几天,把武水故城遗址、李太黑抗捐事件、堂邑刻书历史了解的详细而全面。在常年持续不断的采访中,他了解到许多清末民国时期的历史事件、商业经营情况、文化逸闻以及民风流俗。
在先生手写的资料册中,常有他的言志诗。有一首是这样写的:“民间风俗,历史衍成。地域差异,形式不同。岁月迁变,或绌或兴。及时记载,勿任失踪。乡土文献,地方史乘。稍纵即逝,采辑莫停!”前面几句写出了挖掘整理民俗资料的重要性,后两句就是先生的自我鼓励,可见他对文史和民俗的爱好,已经变成了一种对社会对历史的责任感。
先生先后用小楷毛笔工笔写就了《东昌旧闻》《聊摄里乘》《聊城民俗趣谈》《龙山杂志》《步云阁杂缀》等上百万字的著作,不少内容曾在多种书刊上登载。1988年,他被吸收为山东省文史馆馆员,1989年被邀请担任《聊城市志》民俗篇主编。后又成为山东省民俗学会会员、省书法协会会员、《齐鲁文史》编委,被人们赞誉为“鲁西民俗专家”“聊城活字典”“布衣大师”。
一位文史学者这样评价先生的著述和贡献:清末民初以来,尤其是聊城的民国史,缺乏官方志书的详细记载(民国年间两次编写县志都未成书),先生的著作正是有“补正史之不足”的作用。其实,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编辑的地方志,包括一些行业志,基本都有先生提供的资料。在当时的地方文史界,先生的贡献有目共睹、有口皆碑。
人格魅力:与人不相争 柔中见刚强
据先生生前回忆,抗日战争爆发后,他考入范筑先将军领导的“政治干部学校”第一期。结业后,与同学组成“战地服务团”,奔赴齐河、长清一带协助前方做抗日宣传,也曾上过战场。不久,以这部分人为主力,建立了三十一支队。由原宣传科长管大同担任支队司令,先生被提拔为秘书之一(当时有多位秘书)。
聊城沦陷后,先生靠做小生意或教私塾维持生计。三年后在苏州谋生时,先生曾在一家客栈当伙计(类似现在的服务员)。有两位地下工作者经常来下店,久而久之,他们与客栈伙计们熟了,也就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一天夜间,鬼子、汉奸突然来店铺检查,说要抓八路。一个汉奸翻看了客人登记册,问负责账房的宁先生,今天住在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有良民证,能保证没有八路吗?宁先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紧张的额头冒出虚汗来。经历过战场硝烟的吴先生却不惧这种场面,他挺身向前,平静的说:“报告太君,这个记录全是我写的,所有人员都查过了身份证明。有一两位虽然忘记带来证明,但都是客栈老客,和我们都是朋友。太君尽管放心,这里绝对没有八路!”鬼子、汉奸见他说的理直气壮,也就点了点头,走掉了。
先生是一个性格随和的人,他待人诚恳,说话温和,彬彬有礼,尤其尊重年长者。七十年代初的一天,他去王卷帽村拜访前辈文人周家模(字绍棠)先生,尽管当时吴先生家境困难,还是买了两包点心前去。晚上,他在日记中写道:“尽管囊中羞涩,但礼不可缺也。”先生对于来拜访他的年轻人,从不以长者自居,尤其对于有共同爱好的人,更是视如同年,待如手足,其谦逊的品格令晚辈人难忘。先生送我书法作品时,就曾写“如弟留念”等词,让我无地自容,只能更加尊重这位长我半个世纪的宽厚老人,在他面前绝不敢造次,而是恭敬的“执弟子礼”。
先生淡泊名利,对文史工作往往是无私奉献。无论区政协文史科、还是区史志办,只要叫他写稿子,从来都是爽快答应,尽力而为,从没有讲过报酬。他发在各种期刊、书籍中的文章,有时署以别人的名字,他说:“我写的较多,署那么多名何用,让别人分担一些名誉吧。”
先生晚年写过这样一首打油诗:“行年七十八,耳聋眼又瞎,闭门辄思过,静坐且吃茶。披卷阅今古,把笔话桑麻。忘却恩与怨,悠悠度年华。”先生与世无争的思想在诗中流露无遗。
先生在七十八岁那年患了食道癌,在北京协和医院做了检查治疗。因为住院费较高,他急着回家。此后,他依然每天撰写整理史料。也许是他乐观、淡泊的性情和积极作为的精神压抑了病情发展,癌魔躲了他十年。2000年12月,先生旧病复发,多方医治无效,一个月后与世长辞。一个儒雅的传统文人,一代文化人的师表,连同他对聊城史学、民俗学的贡献,将永垂青史,启迪后学。(作者高文广,原载《聊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