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 | 高巍：哑巴二大爷

那是年前腊月初的一天，我去店子开会。途中父亲打来电话说二大爷去世了。我忙问哪个二大爷？父亲说是哑巴二大爷。我心中一怔，眼浮现出那个哑巴老头，不觉的眼泪往外涌……

哑巴二大爷是我父亲远房的二哥，聋哑。听说从小就哑巴，小的时候也看过医生，但没有看好，后来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半字——这半字不是常和他在一起的人也不会听懂。他说话时还是边啊啊的边比划。

我小时候对我这个哑巴大爷心理还是害怕的。记得也就是七八岁吧，我和小伙伴在村里玩耍，碰见了这个哑巴二大爷，小伙伴就爱逗他。他们用脚在地上画个圈，然后吐上一口吐沫。二大爷看见了就会脸涨得通红，四下里去追他们，哪个倒霉的跑得慢，就会被他抓住，头上会挨上一巴掌。但是以后见了他还会照样逗他。记得有一次，我在街上碰见了他，也学着，用脚画了圈，吐了口吐沫，转身就跑。没跑多远我就被他捉住了，他高高的扬起了手……我吓得闭上了眼睛，等着挨这一巴掌，可是迟迟没有动静。我睁开了眼抬头却看见他那涨红的脸上流下了眼泪。我趁机跑了。后来父亲知道了，狠狠地批评了我。原来那是骂人的意思，从那以后我再也没那样做过。

哑巴二大爷虽然不会说话，可他什么活都会干。地里农活犁地、耙地、播种、收割、打麦、扬场，样样干的都那么好。那时候，我父亲在学校教书，地里活也不怎么会干，每到农忙二大爷就会过来帮忙。二大爷是个热心肠，村里谁家有事，他都会过去帮忙，红事、白事的，他就帮着烧烧火，刷刷碗，干其他杂活，不嫌脏不嫌累，村里大人都夸他，同时也免不了啧啧惋惜。在帮忙的时候碰见我，常常会塞给我一块烤的外焦里嫩的、香喷喷的馒头，后来一有事我就爱和他在一起。

哑巴二大爷在家也是个勤快人。因为聋哑，二大爷一生也没娶上媳妇，无儿无女。前些年他和他母亲一起过。做饭洗衣服都是他的，过年过节他还会为他母亲包水饺吃。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他的母亲在他的照顾下活到了92岁，安然离世。他母亲去世后的十几年，他就孤零零的生活着。

前段时间，听说他病了，腿有毛病，身体还算可以。他的侄子一直在照顾他，听到他去世的消息，还是感到突然。

出殡的那天，人不多，气氛凄凉。按村里风俗，找了一块砖在上面刻上“某氏女”，算是给他找了个老伴。等圆过坟，我们几个在他坟前烧了些纸扎。风卷着纸灰青烟旋转着，不断地追着我们。院里的三哥说，哑巴二叔挺爱黏人呢。听了这话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是呀，一生孤独，离不开人，二大爷，愿您在天堂不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