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牛棚杂忆》

作者 | 庞洪锋

《牛棚杂忆》，是季羡林先生写的，我读过两次。每次读，都受触动，皆有获得。第一次读，是几年前，在新华书店读的。第二次是借读的，今年9月从聊大西校图书馆借的。该校图书馆的“图书馆”三字，就是季先生手笔。我每次进图书馆，都下意识地欣赏一遍先生的书法。先生曾为聊城大学名誉校长，吾亦庆幸，在这里念过夜大、函大。聊大现在设有季羡林学院。

常去图书馆，先生的塑像坐落在该馆一楼南侧，倚北墙，面对南门。每次经过先生身边，便向他行注目礼。有时，我也会久久凝视先生，自己觉得似乎和他有了心灵的感应。先生的眼睛是那么明亮有神，那清澈、刚毅的目光，是很少见到的。我好像从先生的目光里看到他的一生。

我极佩服先生，无论学问，还是人品。我觉得，先生是一个很不一般的文化人，他精通梵文、巴利文、掌握佛教混合梵文、吐火罗文等古代语言，他的研究范围包括比较文学、文艺理论、东方文化、敦煌学等，范围之广，国内外闻名。他的100部著作已汇编为24卷《季羡林文集》。

我尤对先生的《牛棚杂忆》情有独钟，该书虽描写苦难之事，文字却依然轻松幽默，淡定悠悠。

这次借的《牛棚杂忆》是华艺出版社出版的。全书分牛棚杂忆、书斋杂录、病榻杂记三个部分。

先生说，写这本书，“不是为了仇恨和报复”，它是一面镜子，可以照见“恶和善，”“丑和美。”先生又言，写时“不带刺儿，不带气儿，”是先生写此书的原则。尽管先生写着写着不禁“怒从心头起，泪自眼中流”。

先生曾语曰，坏人是不可能变成好人的。朋友告我，此言极是。并笑称此例不可一二数。朋友做过老师，后下海，三教九流，阅人无数。为避免喧宾夺主，就不举例了。

“牛棚”者，当是那个“特殊年代”的专门用语。对这个词，我查《现代汉语词典》未果，翻2009年第六版《辞海》，也没有，从网络里看到是这样解释的：“牛棚”，“文革”时期，关所谓“牛鬼蛇神”的地方。

先生写的“牛棚”经历，具体、生动，都是让细节说话，文字很多痛，亦多苦涩，让人含泪带笑读下去。相信那些当年进过牛棚的诸位受难者，读后，感同身受，年轻的读者，看了，心灵会收到震撼和感慨。

先生很轻松地说：“我们亲手把牛棚建成了，我们被请君入瓮了。”也就是说，自己给自己搭好关自己的地方。

在牛棚，“规则”要求；“走路不能抬头看，不能跷二郎腿，”一动一行都要喊报告，甚至大便小便也得经过批准。先生写到；“有一天，我要小便，走出门来，万籁俱寂，皓月当空。我什么人都看不到，只好对空高喊，“报告！”在黑影里果然有了人声，“去吧！”“此人必然是长矛在手，但是我没有见到人影。”

由此可知，先生和他的棚友们，动辄得咎，跋前踬后，到了何等不自由的程度！“面对血淋淋的斗争场面，”先生觉得“我眼前一片漆黑……”

先生决定，“离开这一切，离开这个世界。”先生道，“我想了很多，想得很细致，很具体，很周到，很全面。”先生“想”干什么？先生在想“死的方式办法”，包括服安眠药、喝白酒灌敌敌畏、跳楼、卧轨、刮胡刀割断自己的动脉等等，其优劣利弊，先生都挨个权衡过，都不太中意。比如，先生想采用服安眠药的方式，可考虑到家里只有一大一小两间房子，倘若，家人看到“我”直挺挺得躺床上，“她们即使不被吓死，也必然被吓昏”，再说，死过人的房间，家人怎敢再住？去外面，到西山，路太远，怕被人发现截获，“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想到了后面马路之隔的圆明园，有大苇坑，时值初冬，芦花茂，到时，走进芦苇深处，一躺，“把安眠药一服，自己的目的立即达到。”正迈步出门，有人来揪斗他了，先生没死成。继续遭受“牛棚”折磨。先生说：“捡到了性命，我是应该庆幸呢？还是应该后悔，我至今也没有弄清楚。”

书中叙述的种种，我实在不忍心再多列出来。好在，以后，这样的事是永远不会再有了。

先生经过“牛棚”的打击磨难，没有消沉颓废，更没有倒下，而是照样精神抖擞。

以先生为榜样，克服诸多不利，多做有益事，是我重读《牛棚杂忆》后，最真切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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